墙。院里有奇怪的叫嚷声，声音很大却又糊不清。父亲绕向南边院门。

这是河北农村常见的那带门楼的院门。大门闭，门前无人。父亲下从门窥望，见到人影晃动，是穿了八路军的黄军衣，便推门走去。

他立刻怔怔地立住了：迎面一条大汉脚步踉跄，双手舞着驳壳枪。

父亲定定神，看清了。这汉结实壮，浑透英武之气，却又歪了军帽、大敞开衣襟，上军衣不整，下偏又穿了老百姓那宽大的抿档；没绑裹，只将角在脚腕系住。他腰里围着一条青缎腰带，足有七寸宽，像练武的人那样煞腰里去，格外显他铁扇似的脯、三角形的背脊和宽直潇洒的肩膀。

他脚步踉跄却透劲力，像打醉拳；手舞足蹈，休旋转，面孔时时朝西南墙角定向。于是，父亲看到挤挨在西南一隅那群人：蓬垢面，绳捆索绑，或坐或倒，缩成一团。他们睁大恐惧的睛望住汉挥舞的驳壳枪，有人索闭上睛等候命运的安排。于是，父亲终于听清汉的嚷叫：

“兔崽，孙，一个一个来，哈哈哈，莫慌，都不要慌，枪没有我指，痛快得很，不疼，谁也不会觉疼…”

七八个持枪的汉，或穿军装，或穿便衣，散立院四周望着汉笑，望着囚徒们笑，偶尔助兴，恐吓地叫喊一嗓。房上三名抱枪的汉蹲着烟，兴致望着下边，屋檐下那位房东大娘颤动着白发苍苍的，嘟着什么，由于害怕而没完没了地用围裙手。

“老于说不疼就不疼，你信不信？信不信？…”汉叫一声，枪便向一名囚犯的，那囚犯便战栗着缩一缩。汉开心大笑，舞的手臂忽然间换成一迅捷刚劲的枪动作，一声吼，双枪炒豆一般叫起来。靠墙那一排指细的小杨树应声挨个折断，从父亲站立的位置望过去，那一排断树矮一致，竞如刀裁一般齐！

父亲目瞪呆，他的警卫员也目瞪呆！

院里大。囚徒们嚎叫着成团儿，更槽的是那位房东老大娘“妈呀”一声倒在墙下。

汉兀自向天举了双枪发一串串野的开心大笑。但笑声很快又被喝斥声截断。

“住手”父亲大步走过去“把枪放下！”

汉一怔，住了笑，目光缓缓落在父亲脸上。父亲距汉一米远，响鼻立住脚。那汉酒气人。父亲比汉一，汉比父亲宽半肩。

“把枪放下！”父亲的声音低沉威严。

汉仰脸打量父亲，额骨向上一耸，右挤细了。冷冷一声“凭你个？”

父亲一米九七，那个年代确实少见。

“他是地委副书记，”警卫员手盒枪厉声说“兼任你们军分区副政委！”

汉被酒烧红的睛浮起一丝惶惑不安，转瞬又消失。掠过，，沙着嗓噢一声：“秀才。”

父亲被激怒，喝令：“把他的枪下了！”